执尘仙途第238章 裂痕会自己说话
小满蹲在刻痕幼苗前时晨光正从篱笆缝里漏进来在陶圈边缘投下细密的金斑。
她的指节沾着昨夜的露水正悬在幼苗茎干上方半寸处——这是她新养成的习惯每日破晓前先来菜圃不触碰不言语只静静看幼苗在月光下的影子。
三天前的深夜她裹着旧棉袍缩在竹椅上打盹迷迷糊糊听见陶碗里传来极轻的“叮”。
睁眼时正见一滴晶液从幼苗断口处坠下在水面荡开三圈涟漪像谁用骨簪轻点水面数着“一、二、三”。
那节奏和奶奶拍背的频率分毫不差她忽然想起族里老人们总说“裂语谱”要记的是刻痕的走向可此刻碗底凝出的微光纹路分明是用波纹在说话。
“原来你不是要逃开。
”她对着月光轻声说。
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幼苗的刻痕在晨露里泛着温润的白像块被反复摩挲的玉。
她伸手把陶碗往碎陶圈外挪了三寸陶土与地面摩擦的细响惊得她屏住呼吸——直到看见幼苗的根须在土下轻轻舒展才敢继续动作。
第七日清晨当她又一次蹲在菜圃边时瞳孔微微收缩。
陶碗里的露水少了小半碗底那圈微光纹路竟与残碑山谷里那幅嵌陶地图完全重合:细小的纹路像藤蔓般爬满碗壁连最边缘的分叉都与记忆里的地图丝毫不差。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粗布裙角忽然想起阿芽曾说过“万物修复的秘诀是先学会当哑巴”。
“你是要我看路。
”她对着幼苗轻声说。
话音未落幼苗的茎干突然轻颤断口处又渗出一滴晶液。
这次晶液没有坠入碗中而是悬在半空随着晨风轻轻摇晃折射出七道极淡的虹。
小满的呼吸陡然一滞——那虹的颜色和学坊老井里映过的彩虹一模一样。
同一时刻南岸的潮声比往日低了三分。
阿芽盘坐的礁石上沙粒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
他的眉眼已淡得像被雨水冲过的墨线左手虚虚按在一块船骸残片上指缝间渗出的菌丝正顺着残片裂缝攀爬。
第七夜的月最圆时他忽然笑了——那是学坊里煮红薯粥时老灶膛映在墙上的笑。
“该走了。
”他对着海风说。
第八日凌晨最先发现他消失的是赶早潮的老渔夫。
老人的木屐踩在沙地上忽见一串浅得几乎看不见的脚印从礁石延伸到海面每一步都只压出指甲盖大小的凹痕直到第十三步脚印彻底融在浪花里。
当天夜里风暴突至浪头卷着碎珊瑚砸向残骸堤坝却在触到菌丝屏障的瞬间软了力道——那屏障泛着淡青色的光轮廓竟与巡行养护者的斗篷分毫不差。
“海魂显灵了!”老渔夫跪在沙滩上额头抵着潮湿的沙粒。
他没看见的是那些菌丝里正飘着极淡的碎光像极了阿芽从前补船时木刨花落在他脚边的模样。
东海深处海生的晶化手臂在水中划出银白的弧。
他感知到南岸的能量波动时胸腔里那点未完全晶化的心脏突然抽痛——那是人类才会有的情绪。
他抬起手指尖渗出的温热晶液逆着洋流上升在海面上方凝出三道光痕:第一道光拖得很长像条游鱼;第二道短些像个逗号;第三道最细却最亮像颗星。
这讯号未惊动任何渔舟却让沉睡在深海的船灵们抖落了身上的海草。
三日后十二艘船身缠着发光海草的幽影帆船浮出雾中船帆上的纹路与沉船之城的雕花如出一辙。
它们无声地锚定在沉船外围船首的青铜兽首微微转动像在守护什么人未走完的路。
同一夜青禾抱着膝盖坐在礁石上贝壳突然在她掌心发烫。
她刚要掏出来海底传来的夯歌已灌进耳朵——那是比海浪还沉的声音像千万人举着木夯一下一下砸在海底的岩石上。
她慌忙取出贝壳却见壳面的细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组最后拼成两个歪歪扭扭的字:“莫跟”。
“阿公!”她光着脚冲进渔村拽住正要解缆的青年“今天不能出海!”青年们哄笑起来直到正午时分远处海面突然裂开一道黑黢黢的漩涡。
幸存者被海浪冲到岸边时浑身湿透的年轻人抱着青禾的腿哭:“我们看见海底有影子排着队走嘴里喊着‘夯——夯——’跟鬼差似的!” 青禾望着远处翻涌的漩涡把贝壳轻轻抛了出去。
贝壳划出一道弧线落进漩涡边缘的浪花里。
“你们还在修墙啊......”她对着海风低语。
浪声盖过了她的话却盖不过海底传来的、更沉更稳的夯歌——那声音里有新的木夯被削好的清香有老墙基被夯实的踏实。
小满是在次日清晨发现那株信心花的。
它长在菜圃最边缘花瓣是灰白色的脉络像被火烧过的陶片一道一道焦黑的纹路从花芯蔓延到瓣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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