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阙河山第25章 新令
自那日与天枢的交锋后荣安肩胛的伤势在皇城司秘药和自身强悍恢复力的作用下逐渐好转。
她按部就班地查阅卷宗偶尔外出“探访”将一些无关痛痒、甚至半真半假的信息通过固定渠道报给司内。
与此同时一个人再次引起了她的注意——杨丰。
他近来显得有些反常。
荣安凭借现代行为心理学的敏锐观察力捕捉到了他那些不易察觉的异常。
当其他人讨论公务尤其是涉及南方花石纲或应奉局相关话题时杨丰竟然不插话而且垂在身侧的手指会无意识地蜷缩、摩擦下颌线也会瞬间绷紧虽然很快放松但那瞬间的僵硬未能逃过荣安的眼睛。
这是一种典型的焦虑和紧张反应。
他变得更加“勤快”总是最早到衙、最晚离开但效率并未显着提升反而时常对着卷宗发呆眼神放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
他手中的茶杯往往倒是接满茶水并不饮用更像是一种寻求短暂独处和缓解压力的仪式性行为。
当荣安或其他同僚无意中靠近他的办公区域时他会产生极其细微的、下意识的身体后倾或侧移这是一种防御和回避姿态。
同时他对周围环境的警觉性明显提高任何突如其来的声响如门响、呼叫都会让他肩膀微耸出现轻微的惊跳反应。
这些细节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明确的结论。
杨丰内心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处于高度焦虑状态并且这种焦虑很可能与当前皇城司调查的方向或者说与即将到来的某种风暴密切相关。
荣安没有打草惊蛇只是将这份观察默默记在心里。
杨丰的异常是一个信号预示着某种变化即将发生。
果然没过几日一股肃杀紧张的气氛开始如同无形的瘟疫般在皇城司内部乃至整个汴京官场蔓延开来。
起初是些零星的流言在茶余饭后、回廊转角间悄然传递。
很快流言变成了确凿的风声。
御史台、谏院多位官员联名上奏以雷霆万钧之势弹劾朱勔! 弹劾的奏疏如同雪片般飞入宫中所列罪状罄竹难书字字血泪。
“假供奉之名行劫掠之实”。
指控朱勔及其爪牙借花石纲、应奉局之名在东南各地强取豪夺搜刮奇花异石、珍玩宝器动辄破人房屋、毁人祖坟、夺人田产致使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东南之民怨入骨髓”。
“僭越礼制心怀不轨”。
揭露朱勔在苏州等地私造宫殿园林规格形制堪比皇家服饰车驾僭用龙凤私蓄甲兵结交江湖豪强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蠹国害民动摇根基”。
历数朱勔通过应奉局将大量本应入库的财税中饱私囊同时其横征暴敛严重破坏了东南民生经济使得原本富庶的鱼米之乡民不聊生怨声载道直言“方腊之乱朱勔实为祸首”! “勾结朝臣结党营私”。
暗指朱勔在朝中贿赂权贵编织庞大关系网互为奥援祸乱朝纲。
每一条罪状都足以让朱勔掉脑袋尤其是“动摇根基”和“方腊祸首”这两条更是直戳皇帝和朝廷最敏感的神经! 皇城司内的气氛瞬间变得不同往日。
原本还有些松散的氛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和紧张。
所有不必要的休假被取消人员被要求随时待命。
连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晏执礼以及时常外出的李畴都开始日日点卯坐镇衙署。
荣安冷眼旁观心中明了。
皇帝赵佶这次是真的怕了。
方腊起义虽然被镇压但那场席卷东南、震动京畿的烽火无疑给这位沉溺于艺术和享乐的帝王敲响了警钟。
他或许不懂民生疾苦但他绝对害怕自己的龙椅不稳。
朱勔的所作所为已经不仅仅是贪腐和僭越而是实实在在地威胁到了他的统治基础。
东南再乱下去谁能保证不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方腊? 所以必须杀人立威必须抛出替罪羊以安抚沸腾的民怨稳定摇摇欲坠的江山。
朱勔这个昔日为他搜罗奇珍异宝的“功臣”如今成了最好的祭品。
这一日晏执礼召集“人”字组全体人员在议事厅内宣布了新的指令。
晏执礼依旧是那副慵懒散漫的样子靠在铺着软垫的椅子里悠哉悠哉。
然后他那双看似漫不经心的眼睛扫过众人时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
“方腊同党之事暂且放缓。
”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眼下有更要紧的差事。
朝廷已有明旨彻查朱勔及其党羽。
皇城司负责协查朱勔在京中的关系网络以及……可能隐匿的罪证资财。
” 他顿了顿目光在众人脸上缓缓移动最后似乎不经意地在荣安和杨丰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朱勔经营东南多年其势力盘根错节在京中亦有不少耳目爪牙。
尔等需谨慎行事明察暗访务必将其在京势力连根拔起不得有误。
所有线索无论巨细直接报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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