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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有女乘以七第333章 倦讼

烛火在案头明明灭灭薛碧君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卷宗推到案角时指节已泛出青白。

案上堆叠的纸册比三日前提审时又高了半寸最顶上那本《李氏田产辩》的封皮还沾着她昨夜不慎泼上的茶渍晕开一圈浅褐色的印子像块洗不净的疲惫。

她现在算是京都少有的女讼师凭一副能断曲直的利嘴、一双能辨真伪的锐眼把多少男讼师都啃不下的硬骨头啃了下来。

前月城西张屠户的杀妻冤案她顶着乡绅施压在公堂之上逐字拆解供词破绽;上周漕运帮的货物纠纷案她连着两夜蹲在码头查访终于揪出调换货单的船工。

可再利落的人也扛不住这连轴转的熬。

此刻后颈的酸意像藤蔓似的往上爬缠着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想抬手揉一揉胳膊却重得像坠了铅指尖刚触到额角便打了个晃。

烛芯“噼啪”爆了个火星映得她眼下的青黑愈发明显——那是三夜没合眼的痕迹连脂粉都盖不住。

案上的青瓷笔洗里清水早已凉透倒映出她略显憔悴的模样:发髻松了半缕垂在颊边的碎发被汗水濡湿黏在下颌;往日总是清亮如溪的眼眸此刻半眯着眼尾泛着淡淡的红像蒙了层水汽的琉璃连聚焦都有些费力。

她望着案上摊开的《王氏遗产诉》明明每个字都认得凑在一起却像在打转鼻尖忽然泛起一阵熟悉的眩晕——上回在公堂为哑女辩冤时她也这样晕过一次不过那时咬着舌尖还能撑住。

“再……再看一页。

”她喃喃着伸手去够笔指腹刚碰到笔杆手腕却猛地一软。

毛笔“嗒”地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团墨渍像朵骤然绽放的乌云。

这一下似抽走了她最后一点力气肩头垮下来后背抵着硬木椅背却再撑不住挺直的姿态。

窗外的更鼓敲了三下沉缓的声响透过窗棂飘进来像催人的眠符。

她的眼皮越来越重眼前的卷宗渐渐模糊烛火的光晕变成了一圈圈跳动的暖黄。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前几日胜诉时那对被诬陷的老夫妇捧着谢礼来道谢的模样。

这些念头刚浮上来便被汹涌的倦意吞没。

她的头一点下巴抵在胸口呼吸渐渐变得绵长。

手肘从扶手上滑下来带动着身子往侧方倾斜终是再也撑不住——“咚”的一声轻响她整个人歪倒在案上脸颊贴着微凉的宣纸鬓边的银簪撞在砚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却没惊醒她。

案上的烛火还在燃着将她蜷缩的身影映在墙上像只终于寻到栖处的倦鸟。

那些未看完的卷宗、未写完的辩词此刻都成了背景唯有她均匀的呼吸在寂静的夜里轻轻起伏诉说着一场迟来的休憩。

此时门不知道是被风吹开的还是因为穆弘缨的到来而打开的。

穆弘缨伸手将她轻轻抱起来蹑手蹑脚地放在床上吹灭了烛火又将门仔细关好了出去了。

冬日清晨穆府的后花园里薄霜凝结在枯枝上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穆鸦端着茶盘踏着清扫过的小径轻手轻脚地走到亭子边看着自家少爷穆弘缨早已坐在那里读书。

这位穆家独子身形修长面容清秀却总是微微蹙着眉头仿佛肩上扛着千斤重担。

“少爷用茶。

”穆鸦将茶盏轻轻放在石桌上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少爷我今早又瞧见薛讼师带着一队人马出城去了听说又是去察看那些乡间女塾的修建进度。

这已是本月第三次了天寒地冻的一个姑娘家何苦这么折腾自己?” 穆弘缨放下书卷目光掠过庭院里积雪的松柏轻轻叹了口气:“薛讼师有她的抱负。

” “可这也太辛苦了!”穆鸦摇头皱纹在额头上挤出一道道深沟“薛小姐出身虽说是低了些但是才貌双全若是愿意多少王孙公子排着队想娶她回家。

何不找个好人家嫁了安安稳稳地相夫教子偏要这样顶风冒雪做个女讼师终日与官司纠纷为伍?就连夫人都说了这薛小姐行事太过张扬不像个闺秀。

” 穆弘缨端起茶盏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暖意眼神有些恍惚。

他想起之前在橙琉的日子自己和薛碧君一起被绑架的日子正是薛碧君拉着他逃跑不然自己估计早就被大卸八块了薛碧君的几句话说得他无地自容。

那时的他羞惭得抬不起头来。

“那时候的我这么窝囊、胆小她也只是鼓励我要勇敢。

”穆弘缨低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薛碧君不是一般的女子。

你可知道她最近又赢了一场官司为城南的李氏寡妇争回了本应属于她的田产?” 穆鸦不以为然:“这又如何?她再能干终究是个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

” “嫁人也不过只是女子其中一个选择罢了。

”穆弘缨忽然抬头目光里有一种少见的光彩“男子可以选择成家与否、成家早晚为何到了女子这里就非得强求她成亲呢?薛讼师曾对我说她宁愿做那搏击风雪的雌鹰也不愿做暖笼中婉转歌唱的金丝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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