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葬第28章 石室
石床上铺着干硬的稻草散发着一股陈年霉味。
陈渡面朝冰冷的石壁侧躺着身体蜷缩每一个毛孔都在感知着身后那道目光。
那目光如同附骨之疽带着审视带着探究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他紧闭双眼调整呼吸努力模仿出熟睡时才有的绵长与平稳但胸腔里那颗心却像被投入滚水的鱼疯狂地挣扎冲撞。
父亲……不那个酷似父亲的人他的话他的反应他手上缺失的茧子书页上新鲜的指痕……所有这些细节如同破碎的瓷片在他脑海中旋转、碰撞渐渐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图案。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针对他或者更可能是针对顾老、针对所有试图追查真相的人的精心布置的陷阱。
地宫是囚笼而这间石室就是陷阱核心的诱饵。
他们用一个足以扰乱他心神的“父亲”来套取他们想知道的信息——关于顾老的计划关于那张密道图的下落关于紫檀木匣关于外面可能存在的同党。
冷汗悄无声息地浸湿了他贴身的衣衫粘腻冰冷。
他不能慌不能乱。
他现在是落在蛛网上的飞虫任何一丝不当的挣扎都可能引来捕食者的致命一击。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
油灯的光晕在石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如同鬼魅起舞。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的响动。
是衣料摩擦的声音接着是极缓、极轻的脚步声。
那人离开了椅子正向他靠近。
陈渡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致握着竹笛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能感觉到那人的气息在靠近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同于父亲身上惯有的艾草与河水气息的、一种略显甜腻的药材味。
那人在床边停下了。
陈渡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后颈上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
他强迫自己维持着沉睡的假象连眼睫都不敢有一丝颤动。
一只冰冷的手极其轻柔地搭上了他盖在身上的薄被似乎在确认他是否真的熟睡。
指尖隔着薄薄的布料传递来一股令人作呕的寒意。
陈渡用尽了毕生的意志力才压制住身体本能的战栗。
那只手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移开。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走向石室那唯一的门口。
接着是极其轻微的、门轴转动的“吱呀”声以及落锁的“咔哒”轻响。
他被锁在里面了。
陈渡没有立刻动弹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又等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直到确认门外再无任何声息他才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地喘息起来如同离水的鱼。
冷汗已经浸透了内衫一阵阵后怕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
他缓缓坐起身环顾这间囚笼。
石室不大除了床、桌、椅别无他物。
墙壁是粗糙开凿的岩石湿漉漉地渗着水珠。
那盏油灯是唯一的光源火苗不安地跳动着。
他走到门边试探性地推了推。
石门厚重纹丝不动。
他又贴近门缝倾听外面一片死寂只有地下暗河永恒的、沉闷的流水声从石壁深处隐隐传来如同地脉的叹息。
退路已断。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个真假莫辨的迷局里找到一线生机。
他的目光落回那张桌子。
桌上除了那卷无字的书册还有一个粗糙的陶制水壶和一只碗。
他走过去拿起那卷书册。
入手微沉纸质确实古老但内容……他快速翻动着里面竟然全是白纸!一本无字的空册! 果然!这根本就是一个道具用来伪装身份或者……传递某种信息? 他仔细摩挲着书册的封面和封底检查装订的线脚。
就在封底内侧靠近书脊的角落他的指尖触到了一点极其微小的、硬硬的凸起。
他心中一动小心地用指甲刮开那层薄薄的裱纸里面赫然藏着一小片卷起来的、薄如蝉翼的丝绢! 他屏住呼吸将丝绢展开。
上面用极细的墨笔写着几行小字字迹娟秀而陌生: “彼非汝父慎言。
地宫有三层汝在一层东侧水牢之上。
西侧丹房下有密道可通水脉然险。
木匣在顶层祭坛袁所求‘长生’亦在此。
信水声逆流而上或有一线生机。
——影” 丝绢上的字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星瞬间驱散了他心头的部分迷雾却也带来了更深的寒意与更大的震撼! “彼非汝父”——直接证实了他最坏的猜测! “影”——这是谁?是卖藕粉的婆婆?还是地宫内潜伏的另一个自己人? 木匣果然在!而且与袁首辅追求的长生之物都在顶层祭坛! 西侧丹房下有密道但危险。
信水声逆流而上…… 这薄薄的一片丝绢是黑暗中递给他的一把钥匙一份地图也是一份沉重的嘱托。
他将丝绢上的内容牢牢刻在脑海里然后毫不犹豫地将丝绢凑到油灯上。
火焰舔舐着丝绢迅速将其化为一小撮灰烬散落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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