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葬第4章 闷雷
自那日后陈家院子里的空气像是暴雨前憋着闷雷的天沉甸甸的压得人胸口发慌。
陈渡依旧是那个陈渡沉默地出门沉默地归来。
只是他下网的次数多了待在河边的时辰也长了。
有时就那么坐在船头望着流淌的河水一坐就是半天网撒下去也未必记得及时拉起来。
捞上来的鱼依旧瘦小他拎回来秀姑默默接过收拾干净用盐细细腌了挂在屋檐下风干。
那一点点咸鱼是准备着过冬的嚼谷。
秀姑的话更少了。
她像是要把所有的不安都缝进手里的针线或者揉进发面的盆里。
给陈安补衣服时针脚密得几乎看不出原来的破洞。
蒸馍馍时面揉了一遍又一遍蒸出来的馍倒是格外瓷实只是费柴火。
柴火也是要钱的。
她不再明着问陈安什么只是眼神总不经意地跟着他转。
陈安起身她的目光就追过去;陈安关门她的耳朵就竖起来。
可除了那扇紧闭的房门她什么也探听不到。
陈安自己也像换了个人。
学堂照常去回来就钻进屋里说是要用功。
饭桌上他埋头吃饭吃得很快像完成任务。
秀姑给他夹菜他头也不抬地说声“谢谢娘”声音干巴巴的。
偶尔他会抬起眼飞快地扫一眼父母那眼神里有种陌生的东西像警惕又像愧疚混在一起让人看不明白。
他的那点兴奋劲儿被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只在极偶尔的时候才会泄露一丝痕迹。
比如有天傍晚他帮秀姑烧火看着灶膛里跳跃的火光忽然没头没脑地低声说了一句:“……总要烧起来才能照亮……”话说一半猛地刹住像是被自己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用力往灶膛里塞柴火。
秀姑的心跟着那火光猛地一跳又沉沉地落下去。
这天杂货铺的王掌柜亲自上门来了。
他是个矮胖的中年人脸上总挂着生意人的笑只是如今那笑也像掺了水的酒淡了不少。
“陈嫂子”王掌柜站在院门口没进来搓着手“上回那半斤肉的账……” 秀姑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记得记得王掌柜你看这……能不能再宽限两日?等渡哥接了活计一准儿给您送去。
” 王掌柜脸上的笑淡了些:“陈嫂子不是我不讲情面这年头买卖难做啊。
米价一天一个样我这也是小本经营垫不起啊。
” 秀姑的脸颊微微泛红是窘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屋里陈渡坐在桌边正低头卷烟好像没听见。
“就两日王掌柜就两日。
”秀姑低声下气地保证。
王掌柜叹了口气:“行吧街里街坊的。
不过陈嫂子听说……北边不太平这商路一断往后米粮进来更难价钱……唉!”他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背着走了。
秀姑站在门口看着王掌柜微驼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身回屋。
陈渡卷好了烟却没点就那么夹在手指间。
屋里光线昏暗他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要不……”秀姑迟疑着开口“我回娘家一趟看看能不能……” “不用。
”陈渡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
他知道秀姑娘家也不宽裕兄弟几个日子都紧巴巴的。
他站起身“我去河里看看。
” 他说的河里不只是打鱼。
有时运气好能接到些零散的“渡亡”活计虽然钱少也是进项。
陈渡这一出去直到天黑透才回来。
身上带着水汽和河泥的腥味手里依旧只提着几条小鱼。
秀姑没问把锅里温着的稀粥和馍馍端上来。
一家人默默吃着晚饭。
桌上的咸菜碟子见了底秀姑起身想去再夹点发现腌咸菜的坛子也快空了。
就在这时外面街上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呵斥声夹杂着狗吠。
声音由远及近像是朝着镇子东头去了。
陈安端着碗的手猛地一抖稀粥洒出来一些烫到了他的手他却浑然未觉侧着耳朵脸色有些发白。
陈渡抬起眼皮看了儿子一眼。
秀姑也停下了动作紧张地望着窗外。
外面的喧闹声持续了一阵渐渐远去了。
街上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刮过街面的声音。
陈安低下头大口大口地把碗里的粥扒完放下碗筷:“我吃好了。
”声音有些急促。
他起身就往自己屋里走脚步有些乱。
“安儿!”秀姑忍不住叫住他。
陈安停在门口背影僵硬。
“外面……怎么回事?”秀姑问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知道。
”陈安没有回头“许是……抓贼吧。
”说完他快步走进屋关上了门。
秀姑看着那扇关紧的门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陈渡慢慢喝完了自己碗里的粥把碗筷摆整齐。
他站起身走到院子里。
夜凉如水。
天上的星子稀疏闪着冷硬的光。
他走到陈安的屋窗外站了一会儿。
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
但他能感觉到那小子就站在门后和他一样在听着外面的动静。
陈渡抬起手想敲敲窗户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垂下。
他知道那不是抓贼。
闷雷已经在云层里滚动了。
只是不知道这第一道闪电会劈在谁的头上。
他转过身看着屋檐下挂着的那一串串小小的咸鱼在夜风里轻轻晃动像一串串无声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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