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留声时咖啡未温第202章 你听的不是风
孟雁子的巡墙靴底又沾了层薄霜。
凌晨四点的城墙比终南山背阴处还冷她哈出的白气在护心镜前凝成雾模糊了示波屏上跳动的绿线。
这是她连续第七夜守在东南角台十二台自制震动感应器像十二只耳朵正把墙体的翻译成起伏的波形——晨间七点十七分波峰比昨日高了0.3毫伏;暴雨前的午后三点波谷突然下探像被谁掐了喉咙。
雁子姐! 小禾的声音裹着热乎气儿撞进风里。
实习生抱着个蓝布包发梢沾着便利店的暖灯防寒垫是珊瑚绒的保温杯里泡了黄芪枸杞王奶奶听说你蹲墙根非塞了把桂圆干。
她蹲下来替雁子垫垫子指尖碰到她冻得发硬的裤管昨晚你手机响了八次李...那个谁打了三通。
雁子的睫毛颤了颤。
示波屏的绿光映得她眼尾发青过目不忘的体质正把三十年来终南山地震数据在脑内过电影:1995年6月12日城墙微震提前49小时;2008年5月9日提前48小时;上周五凌晨波峰异常时她鬼使神差翻出老地给的1953年图纸——铜网节点竟和感应器位置完全重合。
他的消息我存着。
她把保温杯捂在掌心里热气透过瓷壁渗进冻僵的指缝等测完这轮数据... 话音被风扯碎。
小禾抬头看她突然发现她眼下的青影里藏着光——不是疲惫是某种烧得正旺的东西。
老陈是在月亮爬过文昌门时摸到东南角台的。
他裹着洗得发白的军大衣冲击钻在怀里硌得生疼。
连续三夜蹲守他亲眼看见雁子跟老地凑着图纸比划那老头的工帽檐还沾着墙灰——和五十年前拆墙队的人一个德行!病毒扩散到专业人士了。
他蹲在阴影里咬碎后槽牙追随者们被他打发走了这种的事得他亲手来。
井口的感应器闪着小红灯像双盯着他的眼。
老陈屏住呼吸颤抖的手刚触到数据线脚底突然一麻——整段城墙发出低频嗡鸣像头被踩了尾巴的老兽。
他踉跄后退撞在垛口砖上抬头正撞进铜铃的眼。
无风铜铃却转了。
青铜色的铃舌缓缓偏转竟直指向他胸前第二颗纽扣——磨得发亮的塑料扣是妻子临终前给他缝的。
1987年3月15日他说铃会认人。
妻子的日记突然在脑子里炸响。
那年他们新婚他带她爬城墙老工匠指着铜铃笑:这铃有灵性认得出真心待城的人。
后来妻子病了在日记本最后一页写:我信那铃可老陈不信。
咔嗒。
示波屏的警报声刺破夜的壳。
雁子跑得太快巡墙靴在砖缝里卡了下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她顾不上疼扑到井边时正看见老陈攥着数据线的手指节发白如骨。
别拔!她喊声音被风声撕成碎片。
墙体的震动顺着掌心窜上来像无数只手在拽她的神经。
过目不忘的金手指突然启动白光里闪过1953年的雪夜——年轻的老地跪在井边粗粝的手把铜网接头缠上刻字的青砖哈出的白气里飘着话:命脉连着命不能断。
昭...雁子的指甲掐进砖缝砖面的刻痕突然变得清晰——那是母亲的名字是她幼年趴在墙根看母亲刻下的字最后一竖还带着小豁口因为当时她拽母亲衣角害母亲抖了手。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她脱了外套裹住井口冰凉的砖贴着后背却觉得有热流从掌心往身体里钻。
这是母亲病中教她的说念《千字文》能镇住心慌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示波屏的绿线渐渐平了。
老陈缩在阴影里半枚纽扣被他捏得发烫。
那是妻子遗物另半枚在她骨灰盒里。
他看着雁子裹在井台上的外套——是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和当年妻子病中穿的那件像极了。
一滴水珠突然落在纽扣上。
他抬头墙体正渗着细密的水顺着砖缝蜿蜒而下恰好滴在他掌心。
凉意顺着皮肤往骨头里钻却让他想起妻子临终前的眼睛:你说城墙不会记得人...可它记得我写过的字。
老陈的喉结动了动。
他摸出冲击钻金属外壳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下一秒他把钻头抵在砖角用力一折——的一声金属断裂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他弯腰把断成两截的冲击钻扔进井口转身时撞落了军大衣口袋里的日记本。
泛黄的纸页散在地上最上面一页是妻子的字迹:老陈今天帮城墙修了砖铃响了三声。
晨光漫过城垛时地质局的通告准时炸响在手机里。
终南山北麓3.1级群震主震前47小时监测到异常地脉波动。
雁子盯着屏幕手指在古城热线驴友群发消息的界面悬了三秒最终敲下:别问是谁报的问就是墙自己咳了一声。
小禾的消息秒回生命图谱的红色异常区彻底消失新增标记闪着暖黄的光:东南角台生命体征恢复。
老灯的路灯是中午送来的。
灯罩内侧的咖啡渍小太阳旁炭笔铜铃边多了行小字:它认得你。
雁子把路灯挂在刻雁的垛口下转身时看见老地站在街角举着1953年的工帽晃了晃。
帽檐的墙灰在风里簌簌往下落像场极细的雪。
入夜巡墙时示波屏的绿线突然跳出规律的起伏。
雁子凑近看发现每个周三晚八点整波峰波谷竟精准得像上了发条的钟。
她摸出笔记本记下时间笔尖悬在两个字上突然听见铜铃轻响——不是风是某种期待已久的、终于被听见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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